[講古] 鄭順聰：勇伯仔泅水

【系列故事背景】

 

鄭明窗小朋友住在嘉南平原的「阿無庄」，從小由阿媽獨力扶養，在紅磚與稻浪之間嬉戲優遊。由於姓名有個「窗」字，同村長輩暱稱：挩窗的（thuah-thang--ê）。但他眼珠子非但沒有偏斜，而是視力一流，可看到大人看不到的神明、鬼怪與人心幽微。「挩窗去弄險」是鄭順聰一系列台語冒險故事，以挩窗為主角，帶領讀者打開心內的門窗，去看看這個豐饒的世界，找回人該有的勇敢、智慧、善良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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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本集提要】

炎熱的夏天，挩窗跟勇伯仔去游泳池消暑。

勇伯仔乃阿無庄的運動健將，蝶式、仰式、蛙式、自由式，樣樣都會。

但挩窗一樣都不會，於是便從踢水、閉氣潛水開始學起。

在水底，挩窗發現有個道影子鑽來鑽去，動作俐落無比。

那影子到底是什麼？後來還跟勇伯仔比賽競速，最終誰獲勝呢？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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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內文】

「熱天到，熱天到，來泅水，我上𠢕（gâu）⋯⋯」挩窗那拍滂泅 註拍滂泅（phah-phōng/pōng-siû），戲水、打水花。那唸歌，勇伯仔頭就共敱註敱（kháinn），用指節敲扣下去。落去，講：「挩窗！遮毋是KTV，𤆬你來遮是欲來泅水啦！」

 

「我干焦會曉狗仔泅 註狗仔泅（káu-á-siû），狗爬式。爾爾！」挩窗喙翹翹。

「彼毋簡單，我泅予你看！」勇伯仔隨藏踮水底，雙手合倚就揬 註揬（tu̍h），戳、刺。出去，向兩爿掰，頭就來圇 註圇（lun），頭從水裡頭伸出來。，按呢托 註托（thuh），猶如撐起拐杖，一頓一動往前走。一下、托一下，到堀仔對爿岸，隨泅轉來。

 

「有厲害無！我拄才仔用四跤仔泅 註四跤仔泅（sì-kha-á-siû），蛙式，又叫水雞泅（tsuí-ke/kue-siû）、蛤仔泅（kap-á-siû）。，閣有這步⋯⋯」勇伯仔仝款藏入水，人躘註躘（liòng），從水中躍起。出來，雙手展開去拍水面，規个堀仔煞來起海湧。

「這就是蝶仔泅註蝶仔泅（ia̍h-á-siû），蝶式。。」勇伯轉來挩窗面頭前，真聳勢 註聳勢（sáng-sè），威風、神氣。。

 

「勇伯仔，你毋是共阿媽講欲教我泅水？」

「著honnh！講著運動健身我就爽袂離，煞袂記得任務，來！壁扞 註扞（huānn），用手扶著。予好，先來學鴨仔搤註搤（iah），如鴨子般划水。水。」勇伯仔就掠挩窗的雙手去拑註拑（khînn），緊抓、用力抓住固定的東西。岸，雙跤直直踢，出水鬚 註水鬚（tsuí-tshiu），水花。。

「挩窗我共你講，會曉搤水才有法度掠篙泅 註掠篙泅（lia̍h-ko-siû），自由式。，這是所有的步數上緊的。」勇伯仔做掠篙泅予伊看，跤尾咧翸（phún） 註翸，腳踢水出水花，如同魚身滾翻。，手拚死剁註剁（tok），游自由式時，手猛力伸出去猶如斬切。。

 

「勇伯仔，你泅遐緊是免喘氣啊？」

「當然嘛愛，就那泅那擔頭 註擔頭（tann-thâu），抬頭。喘氣。」

「敢袂食著水？會走入去鼻空啊！」

「遮爾仔熟手註熟手（si̍k-tshiú），熟練、專精。，早就慣勢 註慣勢（kuàn-sì），習慣。矣！來！挩窗，這馬來學藏水沬 註藏水沬（tshàng-tsuí-bī），潛水。，才袂驚水啦！」勇伯叫挩窗共鼻仔捏起來，規粒頭共𩑾（tshih）落去，浸踮水底、出水面，禁氣註禁氣（kìm-khuì），憋氣。、喘氣註喘氣（tshuán-khuì），呼吸。⋯⋯

 

「挩窗，你就聊聊仔 註聊聊仔（liâu-liâu-á），慢慢的、款款的。練，我來死囡仔䖙 註死囡仔䖙（sí-gín-á-the），仰式。囉！」勇伯仔身軀掠坦橫 註掠坦橫（lia̍h-thán-huâinn/huînn），採取橫向，身體攤平。，倒坦笑 註倒坦笑（tó-thán-tshiò），仰躺，正面朝上躺著。，手夯懸倒頭拍水面，泅起來懶屍懶屍 註懶屍（lán-si），懶洋洋的。，真自在。

 

挩窗共水鏡 註水鏡（tsuí-kiànn），泳鏡。掛予好，乖乖仔藏入水，氣禁起來，目睭金金相，看著一个影，佇水內底軁 註軁（nǹg），鑽、穿。來軁去，真扭掠 註扭掠（liú-lia̍h），俐落，動作敏捷。，跤手尖尖，一圈肚 註一圈（khian）肚，一粒大肚子。蓋大粒，若親像：海豹！

 

踮水底傷久，挩窗強欲無法度喘氣，緊來躘出水面，無張持註無張持（bô-tiunn-tî），不小心。去霧註霧（bū），水往上冒，向兩邊噴濺。著邊仔的人。彼人真受氣，水戽 註戽水（hòo-tsuí），潑水、灑水。倒轉去，挩窗提浮枋仔註浮枋仔（phû-pang-á）：浮板，是順聰創造的新詞。去擋，就欲起冤家註冤家（uan-ke）：吵架。矣⋯⋯ 

 

「阿女！你怎會佇遮？」挩窗掣一趒 註掣一趒（tshuah-tsi̍t-tiô），嚇一跳。，發現是伊的同學。

「就阮阿媽𤆬我來耍水，伊真𠢕（gâu）泅喔！」

「有影無影？敢有阮阿無庄的勇伯仔厲害？」挩窗的話予勇伯仔聽著，連鞭 註連鞭（liâm-mi），馬上、立即。徛起來，插胳註插胳（tshah-koh），插腰。，胸坎的筋肉 註筋肉（kin-bah），肌肉。 刁工註刁工（thiau-kang），故意。趒一下，講：

 「有人欲佮我比緊是無？來啊！」

 

就佇這時，彼个影對水底浡 註浡（phū），從水裡頭冒出來。出來，是挩窗頭拄仔看著的海豹、阿女的阿媽啦！

勇伯仔V.S.海豹阿媽，兩个老大人比賽泅水，比四項攏有的濫摻泅 註濫摻泅（lām-tsham-siû），游泳混合式，是順聰翻譯的新詞。。

趁泅水堀仔 註泅水堀仔（siû-tsuí-khut-á），游泳池（iû-íng-tî），泅水池（siû-tsuí-tî）。 人較少，挩窗喝：開始！

 

兩人衝出去，第一項是蝶仔泅，勇伯仔真在手 註在手（tsāi-tshiú），拿手、得意。，搢註搢（tsìnn），搶在前頭。做頭前，贏欲一个人的身懸註身懸（sin-kuân），身長、身高。遐遠。近倚註近倚（kīn-uá），接近。對面岸的時陣，勇伯仔反身，雙跤蹔註蹔（tsàm），踹、跺。壁，袂輸攑註攑（gia̍h）：拿起香跟著信眾膜拜的樣子。香綴拜，鑽水速行；閣來是死囡仔䖙，兩人速度平緊；第三項是四跤仔泅，海豹阿媽扳註扳（penn/ pian/ pan），扳回。一點仔轉來；上尾上尾是上刺激的掠篙泅，勇伯仔拚死剁，欲盡尾註盡尾（tsìn- bué/bé），到終點。矣，越頭瞭註瞭（gió/lió），瞄一下。一下，隔壁水路看無海豹阿媽，想講這聲穩贏啦！

 

無疑悟 註無疑悟（bô-gî-ngōo），不料，沒想到。，勇伯仔看水底一个影，佇伊下跤軁，雄雄搢出去，手去摸煞尾註煞尾（suà-bué/bé），最後，結尾。的水壁。

海豹阿媽贏矣，水鏡剝落來註剝落來（pak--loh-lâi），將眼睛摘下。，對阿女微微仔笑。

勇伯仔面子盡掃落地，挩窗面掩起來，真無奈：

 

 哎！做人毋通傷靠勢 註靠勢（khò-sè），驕傲自大，得意忘形。啦！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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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簡介：鄭順聰

 

作家。著有《時刻表》、《家工廠》、《海邊有夠熱情》、《晃遊地》、《基隆的氣味》、《黑白片中要大笑》。現正於ＳＯＳ連載台語神怪冒險小說：挩窗去弄險。